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亲眼看到她将孩子迷晕后抱在怀里,我报警了

来源:平板车 时间:2023/2/2

讲述者:永子

我在回北京的火车上,遇到一个叫阿虹的少妇,她带着一个小男孩,坐我对面。

通过刚才对他们的观察,我确定阿虹不是小男孩的母亲,她不是人贩子,就是买家。于是我偷偷报了警,并和她斗智斗勇直到警察来了把人带到警局。

让我没想到是,折腾了大半天竟然闹了一个大乌龙。

01

我不惹事,可事总惹我。

随便坐的一趟普通的火车上,对面坐着的竟是人贩子,更要命的是对方还不停地和我套近乎。

我算是被拐卖过的人,最近几年还参加过许多次关于走失儿童的公益活动,我了解人贩子和被拐卖儿童的一切特征。同样,对他们也是恨得牙痒痒。

现在,我非常肯定,坐对面的是一对假母子,很可能是人贩子带着拐卖来的小孩。

小男孩五六岁的样子,一身材质粗糙的短衣短裤,蜡黄的脸色再配上有些黝黑的皮肤,左眼角还有一处红枣大小的淤青。

此时,他静静地依偎在少妇怀里,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,两个黑色的大眼珠一点精气神没有,和在候车厅时完全不一样。

小男孩第一次出现在我视线中,是在候车大厅的时候。

我从利用暑假时间回来看看娘,刚住了两天,就被被娘催着去生母那边看看,可我一点不想去。就算她死了,我也不会去。每当想起他们被利益驱使的恶心样,心里就一阵恶寒。这些事,我一直没告诉娘。

实在呆不下去,赶紧买了火车票,提前一个多小时来到火车站等车。刚打开平板想看看最新的教学资料。一个哨子似的尖叫声直接钻进耳朵。

抬头。

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在大厅中飞快地跑来跑去,后面追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,边跑边气喘吁吁地喊着:

“小娃子,别跑,别摔着呀,别跑了,等等奶奶啊!”

小孩子嘛,大人一说一追,闹得更加起劲了。不但连跑带叫,还东摸摸西碰碰,可以说凭一己之力把整个候车大厅搅了个天翻地覆。

身为人民教师,也有治不了的熊孩子。我被吵得脑仁疼,资料也看不进去了,我随手掏出耳机,从平板电脑中找出《猫和老鼠》看起来。

动画片换集的间隙,我起身活动僵硬地颈椎时才发现,刚才那个活力四射的熊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身边,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手里的动画片,不知道站了多久。

我说:“小朋友,你家长呢?不能自己一个人乱跑知道不知道!”

小孩向右边指了指答道:“我奶奶在那!”

顺着他手指的方便我看过去,孩子奶奶正和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少妇说话。那女人从包里掏出一沓钱和一包药递了过去,老人接过过钱揣进衣服里了,把药包里的药粉倒进了随身的一个水壶里。

嘴上着急地说着什么,眼睛还时不时往这边瞟瞟。

我没太在意地收回视线,转头对身边的小孩道:“快去找你奶奶,别一个人乱跑!”

他闻言不应声,全部心思都在我的平板上,我关了平板,他怨恨地看了我一眼后便朝着他奶奶的方向走去。

我的视线跟随着他,要等到走到家长面前才能放心。见孩子回来,那小男孩儿的奶奶便把刚那加了药的水递给小孩喝了,红衣少妇在旁边拿着棒棒糖哄着。

我心下疑惑,刚那小孩明明生龙活虎的身体还不舒服吗?

不一会儿便开始检票了,人群拥挤,回过神来,已经找不到小男孩一家了。我提着小包上了车,

刚放下行李,就看到那个穿红色连衣裙的少妇左手提着一个大布包,身后背着一个超大号的登山包,右手把小男孩抱在怀里,艰难地往前挪动着,怀里的孩子不停地哭闹。

看着少妇累的一头汗,我主动过去想帮她抱着小男孩,她拒绝了。

只是拜托我:“姑娘,孩子太重了,还是麻烦你帮我拿一下行李吧!”

我点点头接过她行李,帮忙找了座位。

巧了,正好坐我对面。

小男孩恹恹地靠在她怀里哭着要奶奶,哭声绵软无力,推拒的手看上去都像是在挠痒痒。女人把水杯递给他,小孩扭头不肯喝,她就掐着小孩的下巴灌了几口。原本精神头就不佳的男孩,眼神逐渐涣散,慢慢地闭上了双眼,彻底昏睡了过去。

看着昏睡在她怀里的孩子,我疑惑道:“他怎么了?”

女人支支吾吾地答:“生病了,没精神。”

没精神?明明刚才还活蹦乱跳的!我心中疑虑更甚,很快联想到候车厅的一幕,有了不太好的猜想。

女人很快岔开话题,跟我拉起了家常,她说自己叫阿虹,一直在北京做做小生意,这次回来是接孩子去和丈夫团聚的。

对于她的话,此刻的我是不太相信的。

从小男孩对她的抗拒来看,一点不像母子,莫名其妙地昏睡,女人支支吾吾的态度,加上候车大厅的那一幕...

我想我可能真的遇到人贩子了!

想到这里,再看她那几个鲜红的指甲就像刚从鲜血中抽出来一样,更加刺眼。

我嘴上应付着阿虹,手却在看不见的桌子下,偷偷用手机

了一下平安进北京,把我发现的情况说了下。那边很快回复了,他也觉得事情很可疑。希望我想办法盯住对方,直到在北京下车后再实施抓捕。

这事弄得,本来以为报个案就完了,没想到还要做一次警民联动。好吧,我要想办法稳住她。

随着聊天,我发现她也挺八卦的。想来想去,我觉得讲出自己的经历,这个故事有稍等到北京那么长,还顺带给她上一堂思想教育课。偷偷把自己的车次和到站时间发出去,我找机会开始讲故事。

2

趁着她喝水的空隙,我终于接过话头。

“虹姐,你知道我为什么烦吗?就是因为养母和生母的事!”

高考放榜后的那一天,我得知了,我不是娘亲生的孩子。那一天家里来了两位素不相识的陌生人。

说起来,那几年我也算见识了人情冷暖。

爹生病住院的时候,所有亲戚像躲瘟神一样躲着我们娘俩。爹走了之后,亲戚过年都不来我家了,我们去也是粗茶淡饭随便应付我们一下。

可是最近,我考入北大的消息像长了翅膀,一下飞到所有亲戚耳朵里了,这几天陆陆续续来了不少。这个提点水果,那个带个红包。

个个脸上都笑开了花,好像我考中北大有他们一份功劳似的。

这次来的是一对中年夫妇,男的黑裤子白衬衣身形挺拔,头发梳理得整整齐齐,脸上带着一副黑框眼镜,也没有中年大叔特有的啤酒肚和油腻感。他自称是梁叔,右手提包左手拉着一个女人的手。

女的穿着一件简单的茶色裙子,头发简单的挽在脑后,非常干练又很有气质。刚进门就拿一块手帕轻掩着鼻子。

我理解女人,猪圈的气味确实不好闻,前两天来的客人中,很多人也是捂着鼻子皱着眉头。我也不想和鸡、鸭、猪挤在一个院子里,可娘还指望它们换点钱呢。

两人走近后,我注意到花姨的脸色很白,不是擦了粉的白,是一种没有血色一种病态的白。看那张略带皱纹的脸,我仿佛看到二十年后的自己。

是的,那张脸和我太像了,像到,我觉得她就是我的亲妈。可她什么也没说,只让我叫她花姨。

梁叔,花姨?我确定这两个人从来没有见过,也许是娘的远房亲戚。

“娘,娘,有客人来了。”

娘的声音从屋里传出来,充满了得意。

“阿菜,你先招呼下,娘这就过去。”

看着花姨错愕的眼神,我有些不好意思,我一个漂亮女孩子的小名竟然叫阿菜。也是到后来我才知道爹娘为什么这样叫,这会儿,我却没打算给她解释。

来者是客,赶紧把人让到院子中坐下,。

“恭喜你,考中名牌大学,凤凰展翅前途不可限量。”

梁叔说话的声音很好听,也带有丝丝的威严,他从包里拿出一个红包递了过来。

“这是我送你的小礼物,别客气。”

红包就放在桌上,我用眼丈量着厚度,猜测里面能放多少钱。好吧,我猜不到具体多少钱,看他们的穿着打扮,怎么也比那些亲戚给的多吧。

正犹豫要不要接下这个贵重的红包时,花姨突然一把抱住,紧紧地抱在怀里。力气大的让我有些喘不过气来。本能地想挣脱,肩膀上的呜咽声让我心软了一下,任由她抱着。

我的双手僵在半空中,放哪都不太得劲。

刚见到花姨时,我心里也是咯噔一下,有一种奇怪的想哭的冲动。心里隐约猜测她可能与我的身世有关,甚至就是我的生母,可我不敢乱认,怕人家笑话。

不怕阿虹姐笑话,我是被别人养大的孩子。

我十岁的时候,邻居马婶偷偷告诉我,我不是爹娘亲生的,是他们花块从人贩子那买来的。他们领着我从村北头的河边回来的,刚到村里那天,穿得可好看了,就像花一样。村里人都猜测我一定是有钱人家的孩子走丢了,被人贩子拐卖了。

她说的有鼻子有眼,从那时起,我就对自己的身世产生了疑问。

在学校里,同学们取笑我,说我长得不像爹也不像妈,是个野孩子。以前呢,我都是打回去,骂回去。从马婶说了之后,我只能哭。因为我自己也觉得到同学们说的是真的。

从那时起,我受了委屈就沿着村北头的河边走,希望能找到亲生爹娘。

啪,一声响。

把我们从尴尬的氛围中拉了出来。

“天太热了,俺没拿住,俺再去倒。”

回头,正好看到娘慌里慌张地进屋,地上是碎了一地的玻璃渣滓和一摊清水。我们家省的连招待亲戚朋友的茶叶都不买,娘也不会用热水的。

使劲挣脱花姨的怀抱冲进屋子,娘正在翻箱倒柜地找东西。

啪,放在灶台上的一摞碗,被娘的衣袖扫到地上碎了大半,娘还是继续找东西。终于在柜子深处摸出一小罐蜂蜜,用小勺轻轻挖出一些放进杯子中,又哆哆嗦嗦地倒水。

娘的举动太奇怪了,从没有见她这么慌乱过,就算爹出事的时候都没有这样。我一把抓住娘哆嗦的手,那双粗糙的大手冰凉冰凉。

“娘,你病了吗?我送你看大夫去。”

“阿菜,娘没事,走,陪人家说说话去。”

娘缓了缓,拿着杯子领着我一起走出门口。院子里的梁叔、花姨还坐在那里。

“都说不能太激动了,你倒好,直接把人给吓跑了。要是坏了事,看我怎么收拾你。”

梁叔凶神恶煞般说着话,花姨坐在那里低着头抹眼泪,一句话也没说。看到我们出来,梁叔立马换上微笑的表情,一脸和煦地看着我,还轻轻碰了下身边的花姨。

梁叔那份微笑仿佛照亮整个院子,映在我心里却是一阵反感,穿得干净斯文却是个欺负人的坏蛋,这一定不是我亲爹。

“嫂子,我们不请自来别见怪,这次来也没别的意思。就是想看看招娣,顺便问问有什么要我们帮忙的地方。”

花姨站起身,接过娘递上的蜂蜜水,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掉进杯子中,带起点点涟漪。她的话也在我心中荡起一连串涟漪。

招娣,招弟,好难听的名字。这就是我原来的名字?心里一阵反感,看来,我在原来的家里也不受待见啊。

不过,看他们的打扮应该是比较有钱的,我要是从小长在那里,再差也能比现在好吧。至少能平平安安上完大学,不用发愁钱。

想到这里心里又是一阵难受,听花姨话里的意思,应该是早就见过娘,也知道我在这里,那为什么不接我走?而且,早不来晚不来,偏偏我考上北大的时候来。

他们也和那帮亲戚一样,势利眼吗?

说也奇怪,我也不知道为什么,被那女的抱过后,我内心就认定她是我亲生母亲了。

“你们……你们说话不算数,俺们啥都不缺,哪来的回哪吧。”

娘拉了我一把,我没动,她冷着脸进了屋,把门摔得砰砰响。

“走吧,我家不欢迎你们。”

我客气地把梁叔、花姨送走了,回来才看到红包放在梁叔坐的马扎上。赶紧追出去想红包还给他,可梁叔不收。

推搡中,红包破了。

我看着地上的银行卡和纸愣神,梁叔头也不回的走了,花姨从包里取出一沓钱塞到我手里,也小跑着出了巷子。等我追出去时,只看到一辆小轿车消失在路口的拐角处。

说实话,当时我虽然追出去了,但一点没有想把钱还给他们的意思。

那张银行卡和后来的现金,让我更加确认自己的身世,我心安理得地收下了。这是他们欠我的,有这些钱就不用为第一期学费发愁,可以安心读书,也可以边上学边打工。

不怕虹姐笑话,我家那时太穷了,穷到无法支付我的学费。钱给爹看病的时候都花光了,还欠了不少钱。

钱和卡,我偷偷收了起来,没敢告诉娘,怕她生气,也怕她逼着我还回去。

一个人躲在自己屋里看着纸上的字。

大学期间生活费,元/每月。读研期间生活费,元/每月。读博期间生活费,元/每月。密码,

这才是我的生日吗?比爹娘说的小一个月呢。

自从他们来过后,娘整天唉声叹气。

每天天不亮,娘就蹬着三轮车去县城的农贸市场卖菜,天黑透了才回来。吃了饭就进屋睡觉。我知道娘憋着一口气,

整个暑假,娘再也没有提这件事,我也识趣地不说。看着娘每天累到直不起腰来,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。

老话说生而不养断指可报,养而不生断头可报。他们只给我一笔钱,娘却是把我从小养到大,能比吗?这个家虽然有些穷,但从来没有缺我吃短我穿,花裙子、新书包,别家孩子有的我都有,甚至她们没有的我也有。

3

离开学还有三天的晚上,娘吃完饭破天荒地没去睡觉。

她从里屋抱出一个纸箱子,呼啦一下倒扣在桌子上。随着娘轻轻抬起箱子,桌上渐渐出现一座钱山。娘招呼我和她一起整理好了数数。

黄色的昏暗的灯光下,我和娘面对面坐着,把桌上的钱归类,码齐,再逐一清点。

五毛的,一块的,五块的,十块的,二十的,许多钱都是皱巴巴的,有的都破旧的不成样子,还有好多缺角的。每当找到五十或者一百的,娘都会忍不住砸吧砸吧嘴,然后仔细检查一下才放好。

数着数着,我的眼就模糊了。抬头看看娘,她正抿着嘴角眯着眼睛全神贯注地点钱,这样弄得脸上褶子更多了。

看着阿虹完全沉浸在我的故事里,我才微微放下心来。人贩子也好听八卦啊,没关系,慢慢听,我要好好给你上堂思想教育课。

我喝了口水接着讲下去。

其实,对爹娘的感情我一直很纠结的。

小时候,有一次吃饭时,我急匆匆端起碗,因为烫双手一松掉地上了。瓷片碎了一地,,娘不听我解释,上来就是一顿打。

我委屈极了,一个人哭着沿小河走,天黑了后我突然很害怕。想继续走心里怕,掉头往回走又觉得委屈。

我站在原地犹豫不决的时候,一声声的阿菜顺着小河飘过来,远处有两束黄黄的灯光晃动,我知道是爹娘来找我了。

娘抱着我嚎啕大哭,我要是走丢了她可怎么办?从那之后,娘再也没有打过我。可以说,村里同龄小伙伴中,无论男女我都是挨打、挨骂最少的那个。

虹姐,你知道吗,我看着娘坐在那里一张张数钱,我真想跑出屋子,把所有邻居都喊出来,让他们看看这堆钱,看看我娘。

我娘为了让自己闺女上大学,起早贪黑,一分一毛地挣下这些钱。邻居们有几个能做到,马婶不行,张叔也不行。他们的闺女能上高中就不错了,上大学……哼!

整个村子只有我上大学了,以后谁再嚼舌头说我不是娘亲生的,我就用这个怼回去。

.5元

费了两个多小时,前后点了两遍,还是凑不够学费。我看看娘,娘看看我,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。

我在想要不要把钱和卡的事情告诉娘,娘虽然没说啥,她应该是为我的学费发愁呢。我看娘转身进了屋,心一横也进屋去拿东西。

娘生点气总比累病了强吧,我当时是这么想的。

我和娘同时出现在桌子前,娘的面前放着一条很细很细的金项链和一对金耳钉。

为了买这些东西,娘在爹的耳边念叨了无数次。那时,爹和娘都卖菜,家里的生活还说的过去,可爹就是不舍得买,说把钱留给我当嫁妆。后来,爹实在受不了娘念叨才买了最轻的一套。

三样东西加一起共六克左右,不到三千块钱。那天,娘很高兴,爹阴沉着脸。

不到一年,爹查出癌症,为了给爹治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钱。娘想把项链卖了,爹说什么不同意。那次,娘阴沉着脸,爹却很高兴。

后来,爹走了,这两样东西成了娘唯一的念想。

讲到这里,我已经泪流满面,对面的阿虹也是不停地抹眼泪,还挺入戏。

我抹了抹眼泪,接着往下讲。

看到这两样东西,更加坚定我拿出钱和卡的决心,爹生病都没有卖的东西,绝不能因为我上学卖了。

我转身进了屋,出来后娘看着我手里的东西,心下了然,长长地叹了口气。娘告诉我,从爹走后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。

说到最后,娘抹了抹眼泪,拉着我的手道:

“阿菜,你是有脑子的人,将来有大出息,不能耽误在娘这儿。娘给你个条儿,赶明儿头晌午,你去找你花姨他们吧。他们才是你的亲生父母,其实他们已经偷偷来看过你好多次了,还记得你初一时见着那个大夏天蒙的严严实实的怪人吗?就是你花姨。你虽然不是我们亲生的孩子,但是我们一直拿你当亲生女儿对待,以后,有空了来看看娘就行。”

听着娘近乎告别的话,我心里也是一个硌楞。

开始,我只是胡猜,没想到花姨真是我生母,也没想到原来亲生父母早就找到了我,那他们为什么不接我回去呢!一时间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,最终,我也没去找他们。说不出什么理由,就是觉得我走了娘孤苦伶仃一个人,好凄凉。

而且,我从记事起就跟着爹和娘。要不是马婶多嘴多舌,我永远都不会想到自己是买来的孩子。

现在学费钱是够了,可娘的脸上并并没有多高兴,只是抱着我一个劲儿地说:“跟着娘让你受苦了...”

我赶忙安慰:“娘,我不觉得苦!”

4

大一寒假,我回家看娘。

“阿菜,你娘来过几次,她病了,好像挺厉害,去看看她吧,娘没事的。”

经不住娘念叨,而且内心深处也想去问问他们,当年为什么那么不小心,为什么不仔细看好我,害我走丢了。更想问问他们,明明找到我了,为什么不接我回去。

情绪到了,这些话脱口而出后,接着后悔了。阿虹不会察觉到什么吧,人贩子都很小心谨慎的。

还好,她也和我一样愤怒,完全沉浸在我的故事里了。趁这功夫我赶紧往下讲。

听了娘的话之后,我就去找他们了。开门的是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。一脸没睡醒的样子,黑眼圈很重,还不停地打着哈欠。

把我让进屋后,他就进了自己屋子,留我一个人在客厅里干等。坐了十分钟我就尴尬的要死,起身和他打个招呼准备离开。

门没锁,男孩正在自己屋子里玩枪战游戏,我们喊了几声都没回应。不知道是耳机声音大还是故意不理我。

管他呢。

刚打开屋门,正好遇到下班回来的梁叔。我愣了一下,脑海中闪现窗户衣服画面,我好像给他开过门,可我明明第一次来这里啊。

看到我梁叔也是愣了一下,匆匆挂断电话,脸上立马浮现出亲切的微笑,又把我让进屋里。

“招娣,在大学里跟得上吗?报的什么专业?需要课外辅导不?”

梁叔一点客套没有,直接问起我的学习成绩,弄得我有些懵。我曾经想过无数次和他们见面的场景,温存的,绝情的,不冷不淡的……,唯独没想到这种情况。

他就像父亲询问自己女儿一样自然,严厉甚至有些冷酷,没有半分感情和温暖。

小心回答着他的问题,脑子里却在盘算找什么理由离开。正想着,开门声再次响起。不用猜就知道是花姨回来了,我有些局促地站起来,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打招呼好。

花姨看到我也是愣了一下,然后,鞋都没换就冲我跑了过来。再次被她搂在怀里,我嗫喏了半天,还是叫了声花姨。

晚饭很丰盛,男孩没有出来,桌上就我们三个人。花姨不停地给我夹菜。

“你们是我的亲生父母吗?”

吃了几口饭,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个有些傻的问题。看到他们点头,我心里却没有一丝的激动。

都说母女连心,花姨应该是感觉到我的情绪了,她只吃了一点就放下碗筷,讲起我的身世来。

我丢的时候还不到一周岁。

当时,奶奶在农贸市场买菜,我躺在婴儿车里。等奶奶挑好菜站起身就发现我不见了。家人疯了一样找我,找了好几年,终于在邻市找到我了。那时,我已经五岁。

可惜,奶奶没能见我最后一面。奶奶把我弄丢后,因为长期自责变得疯疯癫癫,第二年就喝药走了。

他们看着五岁的我依偎在别人怀里,根本不认他们,心都碎了。而村里的人也围着他们,一副虎视眈眈的样子,不让他们把我领走,实在没办法,只好留下一笔钱和地址走了。

我十岁时,我娘找到他们,让他们出钱供我读书。当时,他们又想把我要回来,让我接受更好的教育,可是我娘不同意,最后只能取折中的方法,每月出块钱供我读书。

“招娣,你现在是成年人了,可以有自己的想法。如果你愿意回来,我们可以给你养母一笔钱,把你的户口迁回来。你要是不愿意或者不适应也没关系,只要有需要我们的地方,说一声就行!别忘了,我们是你爸妈。”

梁叔也开口了,他的话对我充满诱惑。谁不想过上好日子,可一想到,娘给我纸条时的脸,我的心就忍不住一痛。快二十年的养育恩,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割舍的。

我要恨,就只能恨当年把我拐走的人贩子了。

我顿了顿,只听对面的阿虹愤愤地骂道:“这人贩子太可恶了,就应该枪毙。”

看着阿虹恶狠狠的样子,我在心里忍不住冷笑。演得真像那么回事,你的心真是肉做的吗?我都把自己讲哭了,你竟然还能演下去。

悄悄看了看表,时间还够,我也想把心里的委屈全部倒出来。等火车停下,你去蹲监狱,我去上班,以后谁也不认谁,这个秘密就永远的走了。

“今天就住在这里,明天,妈带你去买几件衣服啥的,这些年让你受苦了,都是爸妈不好。”

我实在不想看到花姨掉眼泪的样子,就答应住下了。

看着花姨帮我整理床铺,准备热水,心里突然涌过一阵暖流,从小到大,娘都没有这么细心过。

可能是床太软,也可能是太兴奋,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。晚上十一点左右,客厅中隐约传来争吵声,好像与我有关。

管他呢,过了今晚我就走了,不会让你们为难的。

天大亮了,花姨才来敲门,让我出去吃早饭。

出门逛街时,花姨一直在我身边,要么帮我整理头发,要么就拉着我的手,就连中途去个卫生间,都是形影不离。

晚上,我又没扛住花姨的热情……

和花姨相处几天下来,我鼓足勇气叫了声妈。这声妈竟让她眼泪哗哗地流,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我使劲哭着。虽然有些不好意思,但我也很享受被她抱着的感觉,那是关心,是爱。

5

在新家住了一段时间,我渐渐喜欢上新的生活了。

不用去蹲坑,不用排队洗澡,有自己的电脑、手机、电瓶车。这些本该属于我的生活,却因为娘的自私让我多等了十年才得到这些。

为了区分,我还是管养母叫娘,生母叫妈。

和妈几天接触下来,我渐渐问明白自己走失的所有细节,也是因为这个,我对娘的感情一下子淡了。

我住在这里,爸和妈对我很好,只有弟弟不给我好脸色看。好在,他不是在家里玩电脑就是去网吧,我们很少见面。

也就是从那个时候起,放假了,我要么留在北京打工,要么回妈那里,大二到大四三年时间里,我再没有回家看过娘。

在学校里,我也参加了寻找失踪儿童的公益组织。每每看到家长撕心裂肺的表情,我就会想到我刚丢了时,自己爸妈也是这样痛苦吧。

看到那些万里寻子的家长,看着那些因为找不到孩子互相埋怨婚姻草草收场的家庭,看着那些因为无法原谅自己而自杀的家长或长辈,我更加恨娘了。

人贩子可恨,那些买卖孩子的人也可恨。没有买卖就没有伤害。

讲到这里,我喝了一口水,问道:

“虹姐,你觉得我没良心不?”

“啊,没有,没有,谁也不想遇到这样的事。”

看着她有些局促地回答,我没敢再深问下去,万一让她看出什么来就不好了。警察姐姐提醒过我,人贩子都是很警惕的。

我接着讲了下去。

转眼大学毕业,我第一次和爸妈吵架了。

我和爸妈对于我的未来规划产生了很大分歧。爸妈希望我回来工作,给他们机会多陪陪我,趁着爸在单位还有影响力,可以给我安排一份轻松的铁饭碗。

而我自己想留在北京发展,见过大城市的繁华后,谁还愿意回小地方。而且,无论娘还是妈,我心里觉得别扭,都想离她们远点。

结果,我被爸扇了两个耳光。

“梁招娣,你这个白眼狼,吃我的用我的,到头来却只想着自己,没有一点知恩图报的意思。”

爸确实有些过分,可他的话也有些道理。没有他们,我不可能这么顺利地读完大学。我正犹豫着要不要用后半辈子还债的时候,收到一封陌生的电子邮件。

邮件里面只有一句话和一个录音。

傻子,真以为我爸妈接受你了,听听这个吧。

我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,手哆嗦着点开了文件。里面是爸和妈的声音,他们焦急地解释着什么。

他们在录音里亲口承认,当年是故意把我弄丢的,就因为我是女孩不能传宗接代,他们又只能要一个孩子。现在,把我找回来,也不是因为日子好了,良心过意不去。主要是国家政策变了,家里有我,也不会影响爸的仕途。

这几年对我好点,让我对他们感激涕零,以后甘心为这个家,为他们不争气的儿子付出一辈子。

听着这样的话,我第一反应是不信。一定是混蛋弟弟怕我分家产,才逼着爸妈说了些这样的话,然后又剪辑一下给我听的。我才不信天下会有这样狠心的父母。

我准备把录音拿给爸妈听,跟他们当面对质,听他们亲口告诉我,录音里面的内容都是假的。我没有通知他们悄悄回了家,客厅里没有人,我听到弟弟房间传来爸的怒吼:“梁乾坤,以后,对姐姐客气点,见了面要打招呼。”

我心里一暖,刚准备推门进去,只听爸又继续道“你天天这样打游戏,等我走了,只能靠她来养你!你是吃饱了撑的吗?没事给她发那些录音干嘛?当年为了生你,老子故意把人遗弃的。现在还是为了你这个不争气的玩意,才费劲辛苦把她认回来,你说我是为了谁啊?”

听着他们的谈话,我一下崩溃了。

原来,我恨了好几年的娘,是被冤枉的。我眼里最好的受尽委屈的爸妈才是最恶的人,比人贩子还要恶十倍。

心里苦极了,本以为他们对我好,是觉得当年亏欠我太多,现在尽自己最大能力偿还。我怎么也没想到从开始就是算计,赤裸裸的算计。他们眼里只有儿子,从来没有我这个女儿,如今也只是想利用我的善良绑架我后半辈子而已。

恍恍惚惚中,竟然回到了村子,那个养我二十年的村子。原来,这里才是我唯一的去处,娘才是我唯一的亲人。

娘看到我后,赶紧放下手里的猪食,把我接了进去。

三年不见。

娘的腰弯了很多,眼睛也浑浊了很多,脸上的皱纹中刻着深深的愁苦。

不用问都能猜到,我三年没回过家,邻居们一定在娘耳边说了很多我不回来了,不养她老的闲话。娘是简简单单农妇,最听不得这个。

而我,三年时间里连个电话都没打,这得多伤娘的心啊。

噗通,跪在地上给娘磕了三个头。

“娘,是闺女不孝顺,这三年让你担心了。现在闺女回来了,再也不走了。娘,你能说说我的身世吗?我长大了,也应该知道了。”

娘正要扶我的手,像触电一样缩了回去,转身进了屋子,留我一个人跪在院子里。

门口,有邻居指指点点窃窃私语,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,他们就是见不得别人家有事。随他们了,我依然跪在那里一动不动,不声不响。

我知道,这样逼娘不好,可我真想知道自己的身世。

晚上,娘出来了。娘洗过脸,梳了头,还换了件干净的衣服。可她的眼浑浊得更厉害了。

我跟着娘进了屋,在昏暗的灯光下听娘说着我的身世。

我是娘从农贸市场后街的装着烂菜叶子的垃圾箱旁捡的。当时,我还不会走路,穿着漂亮的花衣服正在哇哇哭。我身边只有一个挺大的箱子。

娘抱着我在附近问了一圈,没有人认识我,还有人劝娘报警或者把我送到福利院去。娘一直没有小孩,就把我抱回家了。爹看到我也很高兴,在村里办了一场酒席,我就成了家里的一员。

捡到我那天就是我的生日,小名就叫阿菜。

我10岁那年,医院看病。一个护士突然找上娘,说她是我的生母,还拿出娘抱我走的照片来做证据。

当时,娘很害怕,怕她把我要回去。还好,对方没有提这样的要求,只是说觉得亏欠我,让娘允许他们可以时不时地去看一下我。只要他们不带走我,娘没有多想便同意了。后来爹生病,娘因为负担不了我的学费,迫不得已才去了找他们,娘虽然舍不得我,但是思考再三不能耽误了我的学习。

好在他们并没有要接我回去的意思,只是说愿意每个月给娘块当作我的抚养费,还让娘保守这个秘密。

只要他们不接我走,娘当然是求之不得,不过抚养费娘没要,只是拿了那年我的学费,解了当下的燃眉之急。

又过了五年左右,他们找上门来,说给娘五万块钱把我买回去,娘没同意。

她给娘留了个纸条,娘啥时候想通了就去找她。娘把纸条放了起来,娘想着再苦再难也要把我养起来,而我也争气,考了北京的大学。

娘既高兴又发愁,正寻思着要不要和我生母那边讲一下,让他们帮帮忙。他们就出现在我家里了,看他们的意思,娘就知道他们想来认亲。

娘真舍不得我走,可她也知道,以自己的能力又无法供我上完大学,只能同意我去找他们。

“娘,我这三年哪也没去,就留在北京打工了。等我挣够了钱,就接你去享福。”

看着娘哭成了泪人,我的心比刀绞着还疼,昧着良心撒了个慌,我不敢让娘知道曾经恨了她三年,在生母那里住了三年。

上了四年大学,本以为自己看透了人心险恶,可真正经历了才知道,我看到的,想到的比起亲生父母做的都是小儿科。

他们眼里只有传宗接代,哪有自己闺女,若不是我有用了,也许一辈子都不会认我吧。就算每月给娘的钱,也是妈自己偷偷拿出来的。

随着话音落下,火车渐渐停住了。呼……故事讲完了,网也该收了。

6

我假装好心帮她提着大袋子,这样我们就可以一起走,不容易在拥挤的人群中走散了。远远的,我就看到两个警察等在检票口了,再看阿虹还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,抱着孩子继续往前挤。

行,我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。

过检票口时,我们被客气地请进了警车。

我这个没事人坐进警车都感到一丝不安,转头看阿虹,抱着小男孩的手忍不住发抖,而怀里的小男孩还在昏睡。

坐进警车才知道害怕,已经晚喽。

在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,警察姐姐出来了。

“感谢你的勇敢和热心,不过这是一个误会,她是孩子的母亲。”

“什么,误会?”我有点儿不敢相信,忙问道:“那她们下药是什么回事儿?孩子昏睡是怎么回事儿?给那老人钱又是怎么回事儿?刚刚她心虚的那个样子,我明明看到了...”

警察姐姐长长叹了一口气这才给我解释起来。

“我们和她户籍所在地的派出所确认了,她们确实是母子关系,既不是人贩子,也不是私自买卖儿童……”

随着警察姐姐的耐心解释,我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。

阿虹住在水边上,家里挺穷的。全靠着外出打工赚点钱。她生下孩子不到半年,又跟着丈夫来北京打工了,两人摆摊卖烧烤,为了多挣钱,过年也不回家。躲城管躲多了,如今看见穿制服的就怕,所以刚才见到警察就控制不住发抖。

就这样孩子都六岁了,只听过爸妈的声音,没见过爸妈一次呢。这次,是因为孩子奶奶生病了无法再照顾孩子,孩子也到了读书的年纪,他们想把孩子接到身边带着。

为了省时间,她在老家只住了一晚上,跟孩子还没来得及培养多少感情,就急匆匆地独自带着孩子回北京,走的时候给孩子奶奶一些钱,让她存起来看病,正巧被我看到了。

小男孩第一次见到妈妈,还没熟悉过来就被带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,自然是又哭又闹。

孩子第一次出远门,担心他晕车难受,也担心他因为离开奶奶在车上哭闹不止,她们一合计就买了晕车药和安眠药混在一起,让孩子喝了能够上车就睡。直接睡一路也比晕车强。

知道孩子不是被拐卖后,我松了一口气,又忍不住叹了一口气。脑海中自然地闪过一句话,孩子,抱着你就没法养你,养你就没法抱你。我小时候,爹娘不是不疼我,只是为了挣钱没办法天天陪我,就像阿虹一样。

阿虹抱着孩子,提着包出来了,我赶紧低下头不敢和她对视,这个误会太大了。

阿虹的双脚渐渐出现在我的视野里,我紧张地搓着手,走也不是留也不是,道歉的话就在嘴边,就是说不出来。

踌躇了半天我才开口问道:“孩子没事儿吧!”

阿虹心疼又歉疚地看着熟睡的孩子,道:“刚有医生检查过,没事儿,就是药性还没过,还睡呢!”

我松了一口气道:“那就好!那就好!”随即又鼓起勇气接着道,“虹姐,对不起,我真不知道说啥好!”

阿虹忙道:“没有没有,妹子,这一路上辛苦了你。刚才警察同志也教育我了,不能随随便便给孩子乱吃药,也怪我,没文化,让你误会了。你是个好人,将来会幸福的。”

说完便跟我道别,转身汇入人流!

好人,我是好人。

看着阿虹的背影,我又想起自己爹娘,世上还是好人多,好父母多。

我紧跑两步从她手里接过大袋子,又把自己的手机号递给她,我没有大本事,正巧做着与教育有关的工作,孩子念书上的事情,还是可以帮一点忙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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