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明读你
作者:张溥
似有一种感应。在这万物生长、清洁明净的季节,在这缅怀先辈的日子,你飘然而来,我目光停驻,穿越千年时光,再奏高山流水。
早就听说,旧书是有灵魂的。此刻,我是在找另一本书,而你却主动到了我的手上。——我们的书柜里,有些书安静地呆在某个角落,好久没有动了,却总要珍存着。有时候拿出来,不一定去看它的内容,只是随便翻翻,便会唤醒脑海中的记忆,引起一段纷乱的联想。
这本《杜甫诗歌选注》,便是这样。在我的藏书中,是文物级的,早已泛黄,却让人倍感亲切。
那时我还在上小学五年级,认得一些字,特别喜欢看课外书。可是哪有书啊?一个小山村,就那么几本连环画,大家轮流借着看,还得讨好主人才行。那时,我们的书包是用各样颜色的碎布拼接成的,既结实,也好看,五颜六色的,是一种时尚。就在我的花书包里,有本课外书,那是老师给我的。它属于我一个人,没有别人借,因为没兴趣,看不懂。没有什么课外书看,我只好看这本诗集。好在有注解,有翻译,能看出个大概意思。是你给了我最初的文学爱好,是你最先培养了我对古典诗词的独钟之情,再后来,我上了中文系,毕业后,一直在高中教语文,自然也常读杜诗。
每次读你,就会看到一个愁容满面的老人,瘦骨嶙峋的样子;每次读你,就会听到八月的风声,落木的萧萧。有时候会想,有一天你会飘然前来,轻轻地叩响我的门窗,然后对面而坐,与我共剪西窗烛花。
今夜轻风丝丝,和着清明细雨飘飘忽忽吹到我的窗上,让人感觉到微微凉意。书卷被这气氛洇湿透了。诗人,我挥不去你白日放歌纵酒的样子,鼻子里有点酸胀。
丛菊两开他日泪,孤舟一系故园心。寒衣处处催刀尺,白帝城高急暮砧。在你湿漉漉的诗行里,渗出的泪水,千百年也没能风干。战乱频仍,在你的脸上刻下道道沟壑,颠沛流离的生活,将你染得一头皓白。但是,你生逢其时,催人衰老的时代激发了你忧生忧民的嗟叹,催生了你黄钟大吕的篇章。你酷爱登高,中国文人偏爱登高——独自一个人登高,然后望远,然后伤怀。于是双眉总是皱着,额头总是蹙着,落木无边,长江不尽,如你心头无限的忧郁哀痛。穷困潦倒,百年多病,浊酒新停,你连借酒浇愁都不能。高楼近花,锦江春色万里,心中却满是凄楚。岳阳楼上,俯瞰洞庭,烟波浩淼,眼里涕泗滂沱。
你总是心太软,心太贪,把所有忧患往自己心里装。西山寇盗,关山戎马,国运衰微,民族多舛,轻易地袭上你的心头,然后总也抹不去。……霸王别姬,火烧赤壁,昭君出塞,贵妃自缢,引来多少文人津津乐道,淋漓铺排,而你仅以一个没有名姓的老妇,便令那些锦绣篇章顿然失色了——石壕村里夫妻别,泪比长生殿上多!狂风怒号、雨脚如麻的八月,漏下的雨水锤打你的心。妻子的埋怨,儿子的不满,压不弯你的脊梁,而一想到大批的天下寒士,你的愁肠就绞成了一团。少年听雨,红烛昏沉,中年听雨,江阔云低,白头听雨,一任点滴,无论怎样的真切动人,又怎么能和你的雨夜相比呢?
李白笑你头戴笠子的形象:身体太瘦,只为从来作诗太苦。你是一个严谨的人,作的就是苦诗,性情孤僻,爱觅佳句,语不惊人,死也不肯罢休。其实呀,你也不是要惊世骇俗,惨淡经营,只是你呀,总是想说又说不出来,于是沉郁,于是顿挫。
诗人,你也会笑的——白日放歌须纵酒。每读到这句诗,我就看见你老泪纵横的笑容。我把这句诗叫做万年愁的万般喜,我觉得我是懂你的。百年歌自苦,未见有知音,而今已越千年,你说呢?
书上说,你死在一叶扁舟之上,在刺骨的寒风中饿着肚子死的。现在在哪里呢?中华大地,多少地方建有你的祠堂,而我执拗地认为你就在我的对面。对面远处有一座山,上面有座亭子,你常常在那里凭栏远眺,看天,看地,看山,看水,看苍生。
今夜有风,和着雨,如果你觉得冷,到这里来吧。人们都睡了,而我的斗室,窗户,透出灯光,屋内,空气温暖。在这阴阳通音的季节日,如果寂寞,就请你循着灯光,携着细雨,飘然前来。
盘飧市远无兼味,樽酒家贫只旧醅。你若前来,我便请你喝个够。
风轻,雨润,夜正好。我手捧诗卷,算是和你围炉夜话,也正是清明时节对一位远古偶像菲薄的祭奠。
桃花十里,冷红浦溆
作者:北川
城南的桃花藏在三月的风里,含苞待放的花蕾里藏了一冬的心事。春风正驻扎在城外八千里地,悄悄酝酿一场盛大的花事,只需寥寥数笔,春风萌动,眼前便有桃花十里,冷红浦溆。幸得三月桃花开,从此阡陌多暖春。暖风晴日,柳眼梅腮,千千万万棵老树枯枝开始发出嫩芽,春风十万里,吹来十万好消息。阳光正好,微风不燥挂在树梢,穿行于花间树下,一步踩出一缕疏影横斜,一步踏出一段暗香浮动。仿佛是落潮声里的花仙女子,醉了心头阡陌,软红十丈,卧枕春头一枝花,翩翩起舞,追逐春天。草长莺飞,春鸟欢歌,山川万里,绿满人间四月天。红尘阡陌,春来到,又逢城南桃花开。不知不觉催护的桃花已在城外开开落落上千年,而我也已在尘世兜兜转转数十载。在桃花铺满小径跌落谷底,花瓣随着流水潺潺远去时,忽然想起纳兰的词“山一程,水一程,身向榆关那畔行,夜深千帐灯”。感觉仿佛自己也经受了几程山山水水,来到北方,再也听不见故园那殷殷的期盼声了。桃花满径,风吹过处,似春雨,淅淅沥沥,丝丝细细。我在微风摇曳中,临风而立,聆听了千千万万朵桃花的心事。是沉思,是等候,是无言以对。也许,遇见城南千年桃花,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定数。花香初云,清波袅袅,随风零落的朵朵桃花,拨动了我内心深处,那根一往情深深几许的琴弦。对桃花莫名的喜欢总是藏不住,隔三差五就要去走一遭,有时围着树下转几圈,怜惜地数数又有多少花瓣陆续飘落。有时则寻一方净土坐上一会,听桃花在风涛声里低低絮语。如若逢上落雨时节,则担心它们耐不住雨水的拍打,渐次落下,那坠落的声音仿佛春雷滚滚,气势磅礴,让我的心也跟着一起跌入谷底。又是黄昏,桃花是落在夕阳下的一场春雨,染黛色青明,绿水亭畔,与十里清溪共赏桃花灼灼。随着夜色慢慢走进朵朵桃花的朦胧美意之中,也是一种莫大的幸事。阳春三月,梨花雨后,又逢清明时节。“草树知春不久归,百般红紫斗芳菲”,春天是美好的,也是短暂的。亦如我们的人生“风一更,雪一更,聒碎乡心梦不成,故园无此声”。风雨梨花又清明
作者:刘佳琳
每当清明节来临的时候,我总会生出许多惆怅和伤感,那对逝去亲人的怀念,总是掀起许多剪不断理还乱的思绪。清明给我的印象总是一片烟雨蒙蒙的场景,仿佛只有下了一场场雨,才能显出清明的悲凉,才能宣泄压抑在心的沉重情感。苏轼《东栏梨花》中写道:“梨花淡白柳深青,柳絮飞时花满城。惆怅东栏一株雪,人生看得几清明。”这首诗歌表达了人生的无常与生命的短暂,我应该珍惜每一个当下,还要向长眠的亲朋好友,表达内心刻骨的思念。
清明祭祖的历史久远,祭祖既是严肃的也是富有仪式感的。我家的祖坟一年坚持几次的添扫,为了让坟墓保持清洁与幽静。每当清明节来到,我们都要摆上供品,然后放鞭炮,给坟墓烧纸钱,每当我跪下磕头时,关于逝去亲人的往事,都会在我的脑海中一一浮现。奶奶过世时享年96岁,她是无疾而终,去世的模样很安详。但我还是悲从心来,她一生勤勤恳恳,含辛茹苦地抚养了6个子女,到头来还是要被死亡带走。
我想到希腊的神话故事,据说有一座山,不死不老的神仙们居住在那里,山口有一个大的关卡,把守这道关卡的就是“时间之神”,它把时间的流逝挡在山外,使得那些神仙可以永葆青春,可以和山、太阳、月亮一样永恒。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,其实我们心里都明白,哪里会有真正的永恒?科学家说宇宙已经自我爆炸了很多次,这山、太阳、月亮也是有消逝的那一天。既然没有永恒,我又为何害怕死亡呢?
奶奶去世前,体重已经消瘦到90斤,看着她瘦骨嶙峋的样子,我感到很难过。我们和奶奶商量,医院输营养液,她坚决不同意。奶奶说:“医院受罪,我想死得舒服点。”无奈,我们也只能顺了她的心意。这让我想到作家海明威的墓志铭:恕我不起来了!这个执着的文学家,用这六个字表达了他对生的不恋和对死的安然。
也许奶奶已经对死亡有了更大的释然,才没有贪婪于人间。奶奶临走前总是问我:“胖妞儿,奶奶走了,你哭不哭?”我知道奶奶最怕孩子们哭,我就咬咬牙说:“我不哭,奶奶您放心吧。”可是,奶奶走后,我哭了多少次,我已经记不清了。
直到我读复旦大学女教授陈果老师的书,我才略有释然。她写道:“恐怕唯有死亡才能使你彻底放下;这一条忧心忡忡的人生道路,唯有走到尽头,你才有机会无所顾忌、心安理得地沉入一个永久的无梦之眠,享受完全的清净。”
“风雨梨花寒食过,几家坟上子孙来”,祖母虽然过世了,但是她永远活在我的心里。祖母的坟地周围有几棵桃树,我们来看她时,正好桃花绽放,这如霞般的粉,和儿孙们的幸福生活,已经足使她的心安了。“清明时节”想俺娘
作者:张新文
又是一年清明时,身为幺儿的我越发想俺娘了。
母亲离开我们快6个年头了,母亲是年3月28日走的,走完了她91个春夏秋冬,走得安详,走得决绝。在老家安葬完母亲,我就匆匆回到江南水乡,虽然人在单位,可是心里依然没有走出失去母亲的悲痛,我在长诗《葬母》里这样写道:“母亲喊外婆不喊妈而是叫:娘/俺喊母亲和村里的叫法不一样/俺也叫娘/就跟满陇的玉米地里长出一棵高粱/俺的叫声是唯一的/不知为什么:喊娘怎比喊妈要多流泪……”每到清明前,远在深圳的姐姐总是嘱咐我:“弟弟,你也是个码字的人,也该写篇怀念俺娘的文章吧?”姐姐像是祈求,又像是命令,可是每次我都嘴上应承下来,因下笔困难而落空。其实,很多时候码字是件很肤浅的事情,写别人的时候往往很顺溜,能够通达无阻;一旦敲击键盘写自己亲人的时候,特别是生养自己的父母时,却是很难落笔的。娘于我,太重了,如同一个沉重的星球压在我的心里,往事万千,一时不知从哪里理出思绪;有时娘很轻,轻得如同晨雾,阳光一出来,你便寻她不得。正因为这样,六年了,很难在文字里触及到母亲,我只能常在夜里泪湿被角。娘是个善良的人,这是我开始读书时候就知道的。村子里很多人在农闲的时候,都会跑到我家来,同俺娘唠家常,来的次数多了,我稚嫩的心里也听出了一些话里的意思,有些人是带着感恩的心,来感谢俺娘的。在吃大锅饭的年代,俺娘做饭厨艺好,被安排去大食堂做饭,在那个连树叶都吃光的物质匮乏时期,一粒米都金贵得不得了,她就把煮米饭的米汤、甚至刷锅水都留着,悄悄地送给那些因饥饿而起不了床的人,比如村东的华叔,就是多喝了一口米汤而活了过来,活了过来的华叔,逢人就说俺娘是她的救命恩人。那样的日子,全村没有饿死的,倒不是说村里多有粮食供人们去裹腹,而是俺娘能够知道每个人的饭量,合理地去分配,分配的工具就是她手中的饭勺子,或多或少,人们都佩服娘的分配,说娘心里有个温度计,知道大伙的冷暖。她还能把别人都没吃过的东西做出来给村民们吃。故乡有条河流,芦苇杂草丛生,她带领人们下河捞水槽,做玉米面水草饼吃。春寒料峭的二月里,她亲自挽起裤子下河里用手跟掏藕似地,掏一种草的块状根茎,根茎黑皮,指甲盖大小,洗净晒干,用石磨磨成面粉,做成死面饼吃,这种茎块做成的饼粘而甜,特别地好吃,就是搁在现在也是难得的天然绿色食品。饿极了的人们,顾不得水的冰冷,他们在感激俺娘的同时,纷纷走向河里……那年春天大哥去街上卖鸡,回家的时候平板车上却多了一个纸箱,纸箱里躺着一个已经哭不出声来的女婴。原来大哥在回来的路上,发现一个被遗弃孩子,他就捡了回来,当时俺娘快八十岁的人了。考虑俺娘年岁已高,大哥又是一个人过日子,于是,姐姐、我、还有在镇里上班的小哥,我们电话联系,还是建议大哥把孩子送给别人。大哥听了我们的建议,可是俺娘说啥也不同意,就这样俺娘那么大的岁数,又担当起了哺育跟我们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孩子的重任。老年人,把一个孩子扶养大,其间的劳累和辛苦兴许只有娘一个人最清楚,因为我们都生活在各个城市里,季节的变换,寒来暑往我们会电话里关心起母亲的冷暖,可每次电话里,她总是喋喋不休地说这个孩子的事,那怕给孩子添一件衣服,他都步行去街上买,生怕大哥办不了看似很普通的一件事。后来大哥和这个孩子办理了扶养协议,孩子取名:“张玉”,大哥有了女儿,我们自然就多了一个侄女。娘住院了,已经处于昏迷状态,医院建议回家准备后事,母亲可能是明白在世的日子不多了,拉着我的手,眼睛紧紧地盯着张玉,我不敢落泪,强作笑颜向母亲点头。我知道,俺娘最心痛,最担心的是侄女张玉,在她清醒的时候,不止一次地告诉过我们,张玉没有母亲就没有母爱,你们要把她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。处于昏迷状态的娘,拉着我的手看着张玉,她是在示意我,要给孩子找个好的婆家,我最清楚俺娘的心思。娘的优良品德又何止一个“善”字呢,还有很多很多,她只是千千万万个中国女性的缩影,虽去犹在……音频制作、剪辑:汪丹编辑:何琼朱沁雅(见习)审核:吴光磊左燕平监审:叶玲玲曹诗良总监审:刘辉投稿邮箱:thxww.转载请注明:http://www.0431gb208.com/sjszlfa/896.html